五 观心十门
復次观心十门:初则言其法尔,次则出其观体,三则语其相应,四则警其上慢,五则诫其疎怠,六则重出观体,七则明其是非,八则简其诠旨,九则触途成观,十则妙契玄源。
第一言其法尔者,夫心性虚通,动静之源莫二。真如绝虑,缘计之念非殊。惑见纷驰,穷之则唯一寂。灵源不状,鉴之则以千差。千差不同,法眼之名自立。一寂非异,慧眼之号斯存。理量双消,佛眼之功圆著。是以三谛一境,法身之理恒清。三智一心,般若之明常照。境智冥合,解脱之应随机。非纵非横,圆伊之道玄会。故知三德妙性,宛尔无乖。一心深广难思,何出要而非路。是以即心为道者,可谓寻流而得源矣。
第二出其观体者,只和一念即空不空,非空不空。
第三语其相应者,心与空相应,则讥毁赞誉,何尤何喜。身与空相应,则刀割香涂,何苦何乐。依报与空相应,则施与劫夺,何得何失。心与空不人相应,则爱见都忘,慈悲普救。身与空不空相应,则内同枯木,外现威仪。依报与空不空相应,则永绝贪求,资财给济。心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,则实相初明,开佛知见。身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,则一尘入正受,诸尘三昧起。依报与空不空非空非不空相应,则香台宝阁,严土化生。
第四警其上慢者,若不尔者,则未相应也。
第五诫其疎怠者,然渡海应须上船,非般何以能渡。修心必须入观,百观无以明心。心尚未明,相应何日?思之勿自恃也。
第六重出观体者,只知一念即空不空,非有非无,不知即念即空不空,非非有非非无。
第七明其是非者,心不是有,心不是无,心不非有,心不非无。是有是无即堕是,非有非无即堕非。如是只是,是非之非,未是非是,非非之是。今以双非破两是,是破非是,犹是非。又以双非破两非,非破非非,即是是。如是只是非是,非非之是未是。不非不不非,不是不不是。是非这惑,绵微难见,神清虑静,细而研之。
第八简其诠旨者,然而至理无言,假文言以明其旨。旨宗非观,藉修观以会其宗。若旨之未明,则言之未的,若宗之未会,则观之未深。深观乃会其宗,的言必明其旨。旨宗既其明会,言观何得存存耶。
第九触途成观者,夫再演言辞,重标观体。欲明宗旨无异,言观有逐方移。移言则言理无差,改观则观旨不异。不异之旨即理,无差之理即宗。宗旨一而二名,言观明其弄引耳。
第十妙契玄源者,夫悟心之士,宁执观而迷旨。达教之人,岂滞言而惑理。理明则言语道断,何言之能议?旨会则心行处灭,何观之能思?心言不能思议者,可谓妙契寰中矣。
圣严识 永嘉玄觉(西纪六六五——七一三)俗姓戴氏,字明道,因其是浙江温州永嘉地方的人,故称永嘉大师。他八岁出家,博探三藏,特别精於天台教观,与左溪玄朗是同门之友。后来自筑禅庵,独居自修,勤於禅观而以见《维摩经》获得发明心地。
故与东阳玄策游方各地,竭见曹溪慧能大师之时,振锡携瓶,绕著慧能行走三匝之后,立而不礼,慧能即说:“夫沙门者,具三千威仪,八万细行,大德自何方而来,生大我慢?”玄觉答曰:“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。”慧能问:“何不体取无生,了无速乎?”玄觉答:“体即无生,了本无速。”慧能大师曰:“如是如是”。玄觉始具威仪礼拜,即行告辞。慧能大师称他“甚得无生之意”故留他住了一宿,故被称为“一宿觉”。此段事迹,见於《六祖坛经》流通本第七章。玄觉与六祖之间的关系,不在耳提面命的教导提携或承事亲近,仅是求取以心印心的印让。此在禅宗史上,也是一个特别显著的例子。
玄觉告别了曹溪,便回温州永嘉县的龙兴寺禅院,学者辐凑,时号真觉大师。先天二年(七一三)十月十七日,寂於龙兴寺的别院,享年仅四十九岁。他的傅记资料,见於《宋高僧傅》、《坛经》、《景德傅灯录》等。
因为他是以天台宗的止观法门为基础修行方法的人,又得慧能的印可而为禅宗的真傅。故从其著作的性质看,<证道歌>是禅宗的心法,<奢摩他颂>、<毗婆舍那颂>、<优毕叉颂>等所说的止、观、止观均等,乃是天台宗的架构,性格颇见不同,所以有人怀疑<证道歌>或非出於永嘉之手。但在该歌之中提到他自己:“自从认得曹溪路,了知生死相关。”的话,又不能否定出自永嘉之手笔了。我们推想,<证道歌>是在他见了慧能之后写的,其他有关止观的颂文,是他未见慧能之前写的,先渐而后顿,理由极为明显。而他在<奢摩他颂>中所说的“惺惺”与“寂寂”的两个原则,也将是修定者永远有用的好方法。所以一并将永嘉的几篇有关禅观方法的文字,全部收入本书。
<证道歌>在大正藏经中,有两见,一为第四十八卷三九五及三九六页的单独成篇者,另一则在第五十一卷四六O及四六一页,是被收於《景德国傅灯录》的第三十卷之内。有一卷宋代彦琪的<证道歌注>,则被收在卍续藏经第一一一册。
<奢摩他颂>等四篇颂文,原为《禅宗永嘉集》所收十篇文字的一部分,也被列入大正藏经第四十八卷。明代的傅灯则为之重编加注而目为《永嘉禅宗集》共二卷,现亦被收於卍续藏经第一一一册。傅灯是明末天台宗的一位大师,故以天台的立场来认识永嘉大师的著作。